郁默勋和年渺这些年确实很少见面。

可仅仅几面，郁默勋也能看得出现在的她，和当年的意气风发相差甚远。

想起当年的年渺，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卑一词居然有一天会出现在年渺身上。

年渺和闻景笙的婚姻生活郁默勋知道得不多。

但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

他心里有了猜测，但没明说，只是很认真的跟她说：“落后一时没关系，你的能力和天赋，不是一般天才可比拟的，小渺，只要你还有心走这条路，现在重新开始也是来得及的。”

“你别忘记了，你是老师教学生涯里，最满意的一个学生。”

年渺听着，笑了：“老师要是听了这话，只怕会嗤之以鼻，说他是被迫的在矮子里挑高个。”

想起昔日儒雅又毒舌的老师，年渺笑容淡了些：“我刚才在新闻里看到老师也回来参加庆典了，他老人家还好吗？”

“挺好的，就是我们这帮老是丢他脸的学生三不五时的出现在他面前，让他感到非常厌烦。”

年渺笑了出来，心里不由怀念起当年在恩师下面天天被摁着写论文的日子。

郁默勋：“回来吧，小渺。”

年渺握着茶杯的手一紧，深吸一口气后点头：“好。”

她从小就开始研究人工智能。

她是真的热爱这一领域。

她因为爱闻景笙已经丢弃了自己的理想六七年了。

她离开了六七年，要追赶起来或许要花不少时间。

但她相信只要她努力，一切都还来得及。

郁默勋又问：“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现在的工作还需要等人交接，恐怕还得等一段时间。”

“没事，也不急在一时。”

既然她能回来，再等一段时间又何妨？

两人又聊了一会，郁默勋看了下时间，说：“下面的人给我介绍了一个算法上的天才，据说对方前些天刚回国，我们约了一会见面，既然正好碰上，要不跟我一起去见一见对方？”

年渺摇头：“我对你手下的人也不了解，下次吧。”

“也行。”

郁默勋刚走，年渺就见到闻景笙的姐姐闻庭琳朝她走了过来。

年渺在新闻里也看到了她。

但她没想到会这么巧的在这里碰到她。

她打招呼道：“庭琳姐。”

闻庭琳没应声，皱眉的看着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今天T大校庆，我回来看看。”

年渺不说，闻庭琳都忘记她也是T大毕业的了。

可除了在校师生，今天回校的基本上都是受到学校邀请的荣誉校友。

她年渺一个无名小卒过来凑什么热闹？

算了。

只要她不在外面乱说话，丢他们闻家的脸，她也懒得说她。

想到这，闻庭琳直言来意：“小铭说想吃你做的菜了，晚点我让人送他过去你和景笙那。”

小铭是闻庭琳的儿子，比闻景心大一两岁。

闻庭琳夫妻两感情不和，闻庭琳前些年工作忙很少管孩子，他们的孩子这两年越发叛逆，她现在想管却已经很难管得住了。

得知儿子喜欢她煮的菜，闻庭琳这两年有空就把人往她和闻景笙那送。

闻家人除了老太太，没人没把她当回事。

半大的小孩最会有样学样。

闻庭琳的儿子虽然喜欢她做的菜，却打心眼看不起她这个舅妈，过来她这也几乎是把她当保姆一样呼来喝去。

之前因为闻景笙，年渺对闻庭琳的孩子尽心尽力，也没把小孩的不敬放心上。

可现在她和闻景笙都准备离婚了，她不想再为了闻景笙委曲求全。

所以，年渺直接回绝道：“抱歉庭琳姐，我明天没空。”

既然要回归专业领域，将来她会把时间都放在正事上。

不管是闻景笙还是闻庭琳，离婚后她就和他们没关系了。

她不会再为他们浪费自己的时间。

闻庭琳没想到年渺居然会拒绝她。

毕竟，以前年渺为了闻景笙，没少放下身段来讨好他们闻家人。

不过，闻庭琳没多想。

年渺以前从来没有拒绝过她，现在年渺说有事，她觉得年渺就肯定有事，不然年渺怎么可能舍得放过讨好她的机会？

但她依旧不是很高兴：“景笙和心心现在都不在你身边，你还能有什么要事？”

年渺听着，忍不住在心底苦笑。

这些年她抛弃了自我，生活的重心都落在了闻景笙和女儿身上，一直围着他们转。

现在得到闻庭琳这样一句评价，确实不冤。

但她以后不会这样了。

想到这，年渺正想说话，这时，恰巧就有几个人朝他们走了过来。

“闻小姐！”

他们显然是过来找闻庭琳的。

看到年渺，打量一番后问了一句：“闻小姐，这位是？”

闻庭琳没开口年渺是她弟媳，只语气冷淡的说：“一个朋友。”

“哦，朋友啊……”

他们和闻庭琳都是回来T大参加庆典的，身份地位都不低。

见闻庭琳碰到熟人，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现在见闻庭琳对年渺这个态度，除了有人看年渺长得漂亮，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她雪白修长的双腿之外，其他人都没有再给她眼神。

他们簇拥着闻庭琳，很快就走开了。

闻庭琳不肯承认她弟媳的身份，换了以前，年渺可能会难过伤心。

但现在年渺已经不在意了。

在闻庭琳离开后，她也拿起包包，转身离开了。

当天晚上十点多，闻景笙和闻景心乘坐的飞机准时抵达机场。

他们到家时，已经接近凌晨了。

闻景心还没回到家就睡着了。

闻景笙抱闻景心上楼，路过主卧时，发现门开着，但里面漆黑一片。

将闻景心抱回房，回到主卧，闻景笙打开了房间的暗灯，视线往床上一瞥，空荡荡的。

年渺不在。

这时，管家正好帮他把行李提上楼，闻景笙松了松脖颈的领带，问道：“她呢？”

管家忙说道：“太太去出差了。”

半个月前，年渺收拾东西出门时他恰巧不在。

听别墅其他佣人说年渺是提着行李出去的，应该是去出差了。

说来也奇怪，以前年渺很少出差的，就算去出差一般也只是去两三天。

这次都半个月了还没回来。

闻景笙“嗯”了一声，没有再多问。

程源冷下了脸，觉得年渺是仗着自己身份搞特殊化：“年秘书，请你摆正你的工作态度，你以为这里是你家吗？！”

年渺提起包包，态度依旧：“你要是有所不满，可以现在就辞退我。”

“你——”

之前他跟着闻景笙去了A国，但年渺已经递了辞呈的事，他却也是知道的。

虽说他深得闻景笙信任，可公司不是他的一言堂，他没这么大的权利说让年渺滚就让年渺滚。

更何况年渺在闻老太太那很得脸，如果年渺去那边告状，就算他敢肯定闻景笙会力保他，他也讨不了便宜。

年渺没管他，越过他离开了。

程源气绿了脸，离开了秘书部。

姜哲看他脸色不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程源把事情跟他说了。

姜哲非常意外。

平时都是他和年渺接触比较多。

他对年渺的性格也有一定了解。

他忍不住说道：“这不像是年渺能做出来的事，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过程就是这样，依我看年渺就是在仗着自己的身份搞特殊化，哪里有你平时说的这么好？”

姜哲顿了下：“可能是要辞职了，开始摆烂了？”

可年渺最近工作还是很积极的啊，跟过去没什么两样。

这时，闻景笙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就是年秘书，她工作还没做完就下班了。”

“你要觉得不满，走程序辞退她就是了。”

看得出闻景笙根本不关心这件事。

姜哲和程源闻言，愣了下。

倒不是他们觉得闻景笙对年渺的事过于冷漠。

而是听闻景笙这意思，他似乎根本不知道年渺已经递了辞呈？

可年渺辞职，不是他的意思吗？

难道是他们搞错了？

他们正想说话，闻景笙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林芜的来电。

闻景笙没再看他们，一边越过他们朝电梯走去，一边接起电话：“我现在下班，一会就到……”

姜哲与程源面面相觑。

姜哲：“可能是闻总忘记了？”

“确实有这个可能。”

毕竟，闻景笙对年渺的事向来都不上心。

……

另一边。

闻景心和年老太太很亲。

之前只要闻景心在家，年渺回年家时，年渺基本上都会带上女儿一起回去。

可现在，闻景心虽然回了国，但这么多天了，她却一次电话都没给她打过，反而天天给林芜打电话，几天不见林芜就想得不行。

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勉强。

再说了，现在闻景心和林芜关系这么亲近，要是老太太知道了，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

所以，这次回年家，哪怕闻景心回国了，她也没有去闻景笙那边接她，而是一个人回的年家。

路上有点堵，年渺到年家时，已经下午六点多了。

年老太太看到她，笑容一顿，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她的脸：“瘦了。”

年渺眼睫微闪，说道：“最近工作忙。”

老太太叹气：“再忙也要好好吃饭啊。”

“知道了外婆，我会注意的。”

年渺坐在老太太身边，将脸靠在老太太肩膀上，在老太太身上吸取一些温暖。

老太太见羊肉炖得差不多了，就吩咐人给她乘碗汤出来，先给她暖暖身子。

年渺听着老太太关心的话语，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眼眶泛起了泪光。

她又怕老太太知道了会担心，忙止住了情绪，问道：“舅妈他们出去旅游还没回来吗？”

“没呢，玩上头了，说晚一个星期再回来呢。”

“舅舅呢？今天晚上还要应酬吗？”

“你舅舅听说你回来了，推了应酬，说了会回来陪我们吃晚饭，估计一会就会回来了。”

“好。”

他们话音刚落，年昶盛人就回来了。

看到年渺，笑着说“小渺回来啦？”。

话音刚落，又皱起了眉头：“怎么瘦了？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年渺笑：“之前太忙了……一会我一定多吃。”

年昶盛“哎”了一声，在佣人把晚饭端上桌时，一个劲的给她夹肉。

年昶盛说她瘦了，其实年渺也看出来他也憔悴了。

她虽然没进年氏工作，但也知道年氏现在日子不好过，年昶盛每天也因为公司的事忙得焦头烂额，但却暂时无法把公司拉起来。

这些年，有几个项目，只要闻景笙施以援手，年氏根本不会落到如今的境地。

可除了闻老太太下了死命令那两次，闻景笙从来都没帮过她。

她想，要不是有闻老太太在，以闻景笙对她的误解，闻景笙不但不会帮她，反而会反手摧毁年氏呢。

想到这，年渺苦笑了下，嘴里滋味鲜美的羊肉一时失了滋味。

知道她为难，就算有需要，年昶盛也从来没有说过让她去找闻景笙帮忙。

饭后，在老太太打盹时，年渺递给了年昶盛一张卡，里面有七千万。

“小渺，舅舅不用——”

“我留着也没什么用。”年渺把卡退给他：“其他的我也帮不上忙，能做的只有这个了。”

她是从小就会读书没错，让她做研究开发可以，但她似乎并不适合从商。

幸而早些年她在人工智能上申请到了几个专利，当年和郁默勋他们一起创办的科技公司那边也每年都有分红，她一年到头林林总总就加起来，她就算躺着也能分到大几千万。

年昶盛羞愧：“你已经给了舅舅很多次钱了，可公司却……”

依旧半死不活。

“是舅舅没能力。”

“公司转型投入多是很正常的事，舅舅你压力别太大了。”

说到这，她想起那天跟郁默勋见面，郁默勋离开时跟她说的话：“现在AI领域发展非常快，以你当年的开发能力和我的运营能力，如果当年你没跑去结婚，现在我们公司估计已经市值好几千亿，日后成为国内这领域的龙头企业都不成问题。幸而AI现在发展空间特别广，我们现在还有机会，我希望你能尽快回归。”

如果她真的还能有当年的能力，等她回归公司，让公司发展得更好，到时候她就能给舅舅提供更多的资金支持了。

……

闻景笙到家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闻景心揉着眼睛：“爸爸你回来啦？”

“嗯。”他淡淡道：“困了就去睡觉。”

“知道啦，爸爸晚安。”

“嗯。”

闻景心上楼去睡觉了，闻景笙接过管家给他倒的水，喝完后，也上楼了。

卧室里依旧漆黑一片。

似乎没人。

闻景笙一顿，开了灯。

果然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