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嫡公主苏璇雅重生了。

重生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答应半个月后，和亲北狄。

第二件事，她跪在佛前磕了9999次响头，许了三个愿望——

“佛祖在上，信女感恩重生，一求和亲顺利，守护大燕百姓安宁。”

“二求跟亲人、未婚夫秦暨至断绝关系。”

“三求未婚夫秦暨至，能和其心上人苏瑶瑶终成眷属，白头偕老。”

说完愿望，苏璇雅的额头已经磕得红肿，但她却没吭一声。

上辈子她死活不愿意和亲，如愿嫁给秦暨至，却彻底被所有人厌弃。

苏瑶瑶远嫁北狄惨死的消息传回大燕，她被秦暨至亲手灌了毒酒牵机，穿肠肚烂而死。

那样的痛，太难熬了。

重来一世，秦暨至她不敢再要了。

许完愿，苏璇雅撑着墙踉跄出了佛堂。

刚一抬头，就被未婚夫秦暨至堵在走廊。

“你脸色这么差劲，是终于从落水中吃到教训了？以后再敢故意泼瑶瑶茶水，我下回还把你踢进荷花池泡水清醒。”

话如寒风，冷的苏璇雅哆嗦。

她恰好重生到被秦暨至踢进荷花池这一天。

而秦暨至口中的苏瑶瑶，原本是皇祖母特地选出来，替她和亲北狄的孤女。

隔了两辈子的光阴，苏璇雅看着眼前自己爱到骨子里的镇国侯世子，已经没有半点心动。

只淡淡问：“你来找我做什么？”

秦暨至诧异：“你今天怎么没向从前一样巴着我哭诉冤枉委屈？”

苏璇雅苦涩笑笑，扯了扯单薄的披风裹住自己。

哭，也得有人心疼呐。

但实际上，自12岁那年苏瑶瑶进宫后，她的世界都变了。

明明自己才是大燕的公主，可只要一和苏瑶瑶对上，她就得让步。

让宫殿，让公主封号……

只要苏瑶瑶出事，就都是她在嫉妒针对，她的辩解就是死不悔改。

她的世界，早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见苏璇雅站在风口，单薄的身体好像都能被风吹走。

秦暨至蹙眉咳嗽一声，不自在道：“既然你知道错了，那就把我给你的定亲玉佩交出来，送给瑶瑶当做赔礼。”

“瑶瑶很喜欢那块玉佩的花纹。”

但苏璇雅明白，苏瑶瑶不是喜欢玉佩的花纹，而是惯爱抢走原本属于她苏璇雅的东西。

这种把戏，上辈子不知道上演了多少次。

见她没答，秦暨至拧眉，声音渐渐发冷。

“不过那只是一块死物，瑶瑶两年前被你害得只剩半条命，现在还要替你去和亲，你就不能大度一点，把玉佩让给——”

“拿去吧。”

苏璇雅摘下腰间玉佩递过去，把秦暨至剩下的话都憋在嘴里，憋红了脸。

苏璇雅没再管他怎么想，自顾自往回走。

回到公主殿，已经是傍晚。

一口热水还没急的喝，嬷嬷就让她抄佛经。

抄佛经这个规矩，还是曾经疼爱她的皇祖母亲自下的令，说她的命格克苏瑶瑶，一旦苏瑶瑶有什么不舒服，她就得抄佛经赎罪。

直至夜深，苏璇雅才抄好100份赎罪经。

她拿着***，照常送去公主殿西殿，苏瑶瑶的住所。

可刚到西殿，却听见里面传来苏瑶瑶的咿呀哭泣。

“暨至，抱紧我，让我彻底感受你……我真的好爱你，你要我替嫁我都答应了，可我不想半个月后把身子给一个蛮夷。”

“你送我定亲玉佩，是也喜欢我对不对？要我！求求你做我的第一个男人……”

苏璇雅僵住，透过门缝，却看见——

苏瑶瑶脱得只剩下肚兜，跨坐在秦暨至的大腿上！

而秦暨至双眼猩红，扣住女人细软的腰，野兽般疯狂征鞭：“好，记住我，记住我给你全部的快乐。”

秦暨至和苏瑶瑶的身影交叠。

刺得苏璇雅一阵恶心，她挪开眼用最快的速度离开。

谁知，刚走出百米，就遇上了太子哥哥苏乾。

苏乾眸光晦暗：“璇雅，你应该也看到了吧，暨至和瑶瑶是两情相悦。”

“两年前，你害瑶瑶丢了半条命，如今你把暨至赔给她，也算两不相欠……”

“够了。”

苏璇雅嘲讽盯着苏乾。

“你放心，我既然已经答应和亲就不会和秦暨至纠缠，不会再让你的瑶瑶受委屈。”

等她彻底离开，就不会再碍他们的眼了。

见她终于懂事，苏乾欣慰：“你也别难过，北狄割让八座城池娶你，还承诺永不犯边，可见对你多看重，你的嫁妆我们也不会小气，你嫁过去还会享福。”

他竟然摆出一副，苏璇雅占了便宜的口吻。

苏璇雅实在忍不住，故意刺他：“哥哥，北狄皇家会兄弟同妻甚至父子、祖孙同妻，你觉得这是享福？”

苏乾脸色一僵，没了理直气壮：“至少你衣食无忧。”

说完，他就匆匆离开。

凝着男人落荒而逃的步伐，苏璇雅最后问了句：“哥哥，你还记得，12岁之前，我是你最疼爱的妹妹吗？”

苏乾脚脚步顿了一下，但依旧走了，看起来不太相信她能放得下秦暨至。

但没有关系。

亲情，爱情，她如今已经不期待了

这辈子，她不会再强求任何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不再依赖任何人。

她只靠自己过一辈子。

忙了一晚，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苏璇雅却被一阵嘈杂声吵醒。

一出门，就见院子里，秦暨至正喂苏瑶瑶喝甜汤，而苏乾在指挥着宫人把刚搬进她殿里的嫁妆搬走。

“你们要干什么？”

苏璇雅站在殿门口。

见到她，苏瑶瑶立马缠住傅穆承，红了眼眶求：“姐姐，我很喜欢你嫁妆里那株珊瑚树，你把它让给我吧。”

话落，苏乾依旧在做自己的事。

秦暨至放下汤碗，理所当然冲苏璇雅吩咐：“瑶瑶想要就给她，她都要替你和亲了，这点东西你都舍不得吗？”

苏璇雅气笑了。

上辈子，他们就借口苏瑶瑶要和亲，逼她把所有的嫁妆让给了苏瑶瑶。

这辈子，他们又要她妥协？

她睨着明知真相的苏乾：“公主的嫁妆是大燕的脸面，难道你们想让北狄看我们的笑话？”

苏乾移开了眼，不答话。

秦暨至却是不耐：“你既然知道不能叫北狄看笑话，那还多说什么？瑶瑶看重什么，你让给她就是。”

苏璇雅自嘲一笑：“随便你们。”

反正，她重生这一辈子，从没指望他们能给她撑腰，给她带去帮助。

冷脸正要进屋，这时，殿外一个宫人却匆匆进门：“公主，和亲文书送来了。”

苏璇雅脚步一顿，正转身要去接，却被秦暨至抢先拿走和亲文书。

他随手打开，下一瞬，秦暨至惊诧的怒喊响彻整个院子——

“苏璇雅，和亲公主怎么是你的名字！”

气血翻涌，无人上前帮苏璇雅。

她护着心口的肚兜，含泪死死盯着秦暨至：“你会后悔的！”

她悲呛猩红的眼忽得叫秦暨至心里一慌。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惊呼：“瑶瑶公主袖子里怎么掉出了一块玉牌护身符？”

地上果然是那块苏瑶瑶炫耀过的玉牌护身符。

可衣服已经撕了，苏璇雅的脸已经丢光了。

苏璇雅疲惫甩开秦暨至：“东西找到了，你可以放手了？”

秦暨至回神，手足无措帮她把衣服裹好：“对不起，我只是太担心瑶瑶……”

太子苏乾也赶了过来，却说：“此事到此为止，我会吩咐下去，今天赏月宴发生的一切，都不准外传。”

苏璇雅没听他说完，就转身就走。

她很清楚，苏乾这个时候终结这场闹剧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护住苏瑶瑶的清白。

能进皇宫的人谁不是人精，稍微都想一想，都能看出这一出是苏瑶瑶自导自演的陷害……

头顶明月高挂。

回公主殿的路，前所未有的漫长。

苏璇雅一个人走着，仰头咽回眼眶的泪。

没什么可难过，她早就不奢求所谓的亲情和爱情。

……

赏月宴后，苏璇雅失去清白的流言传了出去，她成了京中笑柄。

苏璇雅闭门不出，安心准备和亲。

秦暨至也没再来找她。

直到腊月二十三，大燕小年。

苏璇雅出宫准备去北狄的书籍药材，刚到宫门口，就碰见秦暨至扶着苏瑶瑶上马车。

苏瑶瑶没骨头似的贴在秦暨至身上，笑得一脸得意：“姐姐是听说暨至要带我出宫，特意跟上来的吗？”

苏璇雅当即走向另一边。

谁知没走两步，却被秦暨至猛然扣住：“跑什么？”

“你都偷偷跟上来了，现在又闹什么别扭？想跟就跟着，以前你死皮赖脸扒上来，我拦过你？”

说着，不由分说把人拉上马车，带到了宫外的姻缘寺内。

姻缘寺，姻缘树下。

花灯璀璨，树上挂满了海誓山盟的红绸。

曾经，秦暨至也带着苏璇雅在这里虔诚许过愿——

“我秦暨至对天起誓，这辈子只护着苏璇雅，只爱她一人，至死不渝。”

可如今……

苏璇雅砖头，却见到不远处，秦暨至竟带着苏瑶瑶跪在姻缘树前拜堂！

一拜天地。

二拜姻缘。

最后，夫妻对拜。

苏璇雅安静看着，不哭不笑也不闹。

秦暨至拜完堂，回头见到苏璇雅，好像这个时候才记起她这个人。

他难得撂下苏瑶瑶，主动走到她身边，心虚解释。

“璇雅，我知道我们俩有婚约，但瑶瑶说想体验一下民间夫妻拜堂的感觉，我只是想满足她和亲前的愿望……”

苏璇雅没等他说完，就打断：“我知道，你只是想让苏瑶瑶不留遗憾，和她做一次夫妻，我理解。”

秦暨至一僵，剑眉星目里满是诧异：“你不生气？”

苏璇雅淡淡嗯了一声，把刚刚拿的许愿红绸绑在树枝上。

秦暨至盯着脸色平静的苏璇雅，她看起来不像是装的，但以前他和苏瑶瑶多说一句话，她不是都吃醋吗？

心头升腾一股莫名的异样，他不自在地转移话题问：“璇雅，你想许什么愿？”

苏璇雅把刚刚拿的许愿红绸绑在树枝上：“已经许过愿望了。”

她重生的第一天，就在佛祖面前许愿——

【一求和亲顺利。】

【二求跟亲人、未婚夫秦暨至断绝关系。】

【三求未婚夫秦暨至，能和苏瑶瑶终成眷属，白头偕老。】

……

拜完姻缘树，天晚了。

苏璇雅本想回宫，却被苏瑶瑶抱住胳膊：“姐姐，听说西市的灯塔很漂亮，你陪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苏璇雅想拒绝，秦暨至却说：“瑶瑶难得兴致高，你别扫兴。”

她被带到了灯塔处。

今夜风大，几十丈高的灯塔在风中摇摇晃晃。

“暨至你看，好美啊。”

苏瑶瑶不分场合撒娇，苏璇雅看着高高的灯塔，下意识想离远一点。

可刚抬脚，就听有人喊：“灯塔要倒了！快逃啊！”

苏璇雅本能后退，却忽得被秦暨至一撞。

“瑶瑶，快走！”

他看都没看苏璇雅一眼，护着苏瑶瑶头也不回离开。

下一秒，轰然一声，灯塔径直冲苏璇雅砸下！

苏璇雅避不开，只能伸手去挡。

热浪扑面而来，烧焦撕裂的剧痛瞬间传遍全身。

她生生痛晕过去。

剧痛之下，苏璇雅彻底陷入黑暗。

昏沉间，记忆陷入混乱，她好像回到了12岁之前。

皇祖母会抱着她说：“璇雅是祖母最宝贝的小公主，是整个大燕最尊贵的女子。”

太子哥哥会亲自给她做秋千：“璇雅，哥哥一定会护着你一辈子！”

秦暨至因为她一句想看枫叶，连夜把京郊十几亩山地换种了枫树，被镇国侯追着打了十条街。

为了能娶她，他小小年纪就上了战场，连下五城作聘。

还在她面前发誓：“我们青梅竹马，天作之合，我这辈子都不会给你委屈受，嫁给我你不会后悔。”

……

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

苏璇雅在一阵吵闹中清醒。

模糊的视线下，她听见太子哥哥大声呵斥：“快，去叫最好的御医过来给璇雅诊治！”

听见皇祖母哭着说：“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治好璇雅！”

苏璇雅有些恍惚，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可下一瞬，她又听见皇祖母哽咽说：“璇雅要是出事，瑶瑶岂不是又要替嫁？吩咐下去，必须治好璇雅！”

哪怕已经决定不在意他们，但这话还是如尖刀一般，刺进苏璇雅心口。

她又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天已经亮了。

身上一股药味，两只手臂火撕裂般疼。

她一睁开眼，却看见不远处的桌边，苏瑶瑶被秦暨至和苏乾围着。

苏瑶瑶娇声说：“我没关系的，姐姐也受伤了，暨至，太子哥哥，你们去照顾姐姐吧，都是我非要看灯，才会害了姐姐。”

秦暨至给苏瑶瑶擦掉额头的汗珠：“瑶瑶，这又不是你的错，你受到的惊吓更严重，我们当然先照顾你。”

苏乾也说：“她有宫人照顾，我们只管你就行了。”

苏璇雅静静听着，忽然笑了起来，笑得鼻尖发酸。

苏璇雅一笑，秦暨至他们才发现她醒了。

秦暨至率先上前关心：“你怎么样，身上还痛不痛？”

苏璇雅浑身都痛，却没从前一样动不动哭诉，只干脆摇头。

秦暨至也没在意，转了话题。

“这次你受伤昏迷，加上上次玉牌护身符那事，京中有流言说瑶瑶想要害你，她听了很难过，明日是大燕祭祀日，我们会澄清谣言。”

“到时候，你登上祭祀摘星楼，亲口对大家说，瑶瑶很善良纯洁，澄清流言，别让瑶瑶坏了名声。”

这话，听得苏璇雅的心都凉透了。

但秦暨至是通知她，不是商量。

第二天，伤还没好的苏璇雅，就被换上衣服，带上了摘星楼。

摘星楼，曾是皇祖母为了给她祈福，特地给她修建。

后来因为苏瑶瑶一句喜欢，就成了苏瑶瑶的专属，苏璇雅再没被允许上来过。

她抵达顶层，苏瑶瑶已经等着她。

挥退宫人，苏瑶瑶就露出本性：“苏璇雅，你看，你的祖母，哥哥，未婚夫现在心里只有我。”

“你是高贵的公主又怎么样，还不是要嫁去北狄，做个人尽可夫的女人，以后你的荣华富贵，我就好心替你笑纳了。”

“至于你，清白没了，家人没了，还要去伺候一群男人，我要是你，早就一头撞死了！”

听着这一字一句的恶语，苏璇雅却没想象的难过。

“我不会死。”

没人爱她，她可以自己爱自己。

苏瑶瑶见她还嘴硬，冷哼一声：“那你等着瞧！”

说完，苏瑶瑶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瑶瑶！苏璇雅！你又对瑶瑶做了什么？”

秦暨至忽然从木梯下冲了上来，抱起软倒的苏瑶瑶就奔下楼。

紧跟其后的苏乾，抬手就打了苏璇雅一耳光：“你死性不改，竟然又对瑶瑶下手，她要是出了事，你就等着赎罪！”

苏璇雅捂住红肿的脸，疼的已经麻木。

她甚至没开口辩解一个字。

她的亲人，对她用起手段来，比人人厌恶的蛮夷北狄还要狠。

苏璇雅数着和亲的时间。

还剩四天，她就再也不用看见这群所谓的亲人了。

她慢慢走回公主殿，手疼的发颤。

可她进屋后，还没来得及上药，秦暨至就急急冲了进来，抓住她的手往西殿拖——

“瑶瑶昏迷咳血了，都是你害的！方士说只有你割肉放血才能救她，你现在就跟我进去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