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阶雪

第一章碎玉阿绾第一次见到萧彻，是在永安二十三年的深冬。那天她奉命去冷宫送炭火，碎雪扑在青石板路上，踩上去咯吱作响。冷宫的朱漆大门早没了光泽，铜环上结着薄冰，推开门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惊得檐下寒雀扑棱棱飞走。“沈姑姑，炭火放这儿了。”阿绾将半筐炭搁在廊下，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瞬间消散。负责看守冷宫的沈姑姑点点头，浑浊的眼睛扫过她冻得发红的指尖：“快回吧，这儿不是你该待的地方。”阿绾应了声，转身正要离开，却瞥见假山后蜷缩着一个人影。那人穿着单薄的囚服，身上落满了雪，像一尊快要被冻僵的石像。她脚步一顿，沈姑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耐烦地挥挥手：“看什么看？那是北狄送来的质子，自个儿犯了错被扔进来的，冻死也活该。”阿绾没说话，默默跟着沈姑姑走出冷宫。厚重的宫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里面的寒冷与死寂。可不知为何，那道蜷缩在雪地里的身影，却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了她的心上。阿绾是浣衣局的宫女，身份低微，在深宫里如尘埃般不起眼。她自幼父母双亡，被送进宫里当差，早已习惯了谨小慎微地活着。宫里的日子漫长而枯燥，每天面对的是堆积如山的衣物和冰冷的河水，冬天尤其难熬，双手总要泡在刺骨的冰水里，冻得裂开一道道血口子。几天后的一个傍晚，阿绾路过冷宫附近的角门，见四下无人，鬼使神差地从怀里摸出一个还带着余温的窝头。那是她省下来的晚饭，用布巾仔细裹着，还带着点温热。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悄悄推开虚掩的角门，溜了进去。冷宫比她想象的还要荒凉，断壁残垣间长满了枯草，寒风穿过破败的窗棂，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她循着记忆找到假山附近，果然又看到了那个身影。他似乎比上次更虚弱了，头埋在膝盖里，肩膀微微颤抖。阿绾放轻脚步走过去...